【獨媒報導】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及3間蘋果公司被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及串謀刊印煽動刊物等罪，今（17日）於高院（移師西九龍法院）踏入第111日審訊，黎智英第19日作供。辯方圍繞《國安法》生效之後黎的意圖提問，提及2020年8月18日至9月3日的事件。警方於同年8月分別上門拘捕民主黨林卓廷等16人，指他們涉嫌參與7.21元朗站暴動，翌日黎在網上對談節目中指稱《國安法》破壞法治，形容香港未來會很可怕，「沒有法治、沒有事實。沒有黑白之分，沒有對錯之分。」法官質疑黎不在現場，怎樣知道林當晚保護市民，又指林涉暴動而非涉《國安法》被捕，質疑黎為何會基於林被捕而說「《國安法》破壞法治」。黎回應指《國安法》生效之後，政府在運用法律方面變得非常嚴厲，他並堅稱：「其實他們不是在暴動，他們是在保護自己。」黎亦認為至少警方在扭曲事實。
黎否認以俄軍事入侵烏克蘭類比中國價值入侵來煽動憎恨
辯方大律師關文渭繼續主問，提及黎於2020年8月18日參與網上直播節目「Live Chat with Jimmy Lai」，嘉賓為漢學家林培瑞（Perry Link）。
黎在對談中稱：「中國的確沒有入侵任何國家，但是中國以他們的價值觀，這種隨意的價值觀、獨裁的價值觀，去入侵國際事務（“Well… it is true that China never invade any country but China is using its values, you know, its kind of arbitrary value, the dictatorial value, to invade into the international handling of affairs”）」，黎又形容：「而這入侵對於其他國家而言，其實等同於入侵小國家，例如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甚至更加可怕。（“… and that invasion is actually the same or even more horrible to the foreign countries than invasion of a small country, like Russia invade Ukraine.”」
辯方問黎是否意圖將中國以價值觀入侵國際事務，類比為俄羅斯軍事入侵烏克蘭，以煽動對中央政府的憎恨？黎否認，因中國的價值觀入侵國際事務，是屬於長期的事情；然而俄羅斯軍事入侵烏克蘭是短期的事情，而且烏克蘭只是小國家。
官質疑黎想「改變」中國 如要求穆斯林改變宗教信仰
法官杜麗冰提到，黎在對談中稱：「每個人都知道如果中國能夠融入西方價值，中國對世界有利，反之亦然。（“Everybody also know, if China can assimilate into the Western value, China can be so beneficiary to the world and the world to China.”）」，但是另一方面稱：「這是世界正要面對的一大疑問，如果我們不能改變中國，中國如此龐大，會反過來改變我們。（“This is the biggest question the world has to face now, that, if we can’t change China, China, is so big, are going to change us.”）」杜官質疑，黎並非想令中國「融入」國際社會，而是想「改變」中國，不是嗎？黎則稱「融入」和「改變」均可理解為意思相同。
杜官則指「融入」過程裡會有互相讓步（give and take），並舉例指一個社群接納穆斯林融入他們，可是黎所提倡的，就好像要改變穆斯林，使對方與他信奉同一個宗教。黎表示：「我感謝你為宗教發聲，但我這裡並不是這個意思」，他稱其言論意思是要協助中國融入國際的價值體系，過程裡中國必定會有讓步（give and take），雖然不是經常都要讓步，但是不排除這情況會發生。惟杜官質疑，黎在節目中說「若果我們不能改變中國，中國便會改變我們」，口吻似乎是一個最終說法（definitive），而不是談論「融入」。黎則稱，他在節目中所說的都是即興的（spontaneous），未有機會詳細解釋。
黎在節目中亦說：「美國對中國的制裁不是最大的破壞。制裁及開戰跡象帶來最大的破壞是，中美之間會有很大的對抗⋯⋯（“The sanction of the US against China , that is not doing the greatest damage. The greatest damage of the sanction and of the indication of insinuation that there is going to be a hot war, China and the US is going to be in big confrontation…”）」黎否認鼓吹制裁，亦否認鼓吹中美對抗，他稱只想說出現況，指制裁和打仗跡象所帶來的破壞，是會嚇怕投資者，使他們不敢投資，導致經濟衰退。
黎指中共不尊重法律和規矩 指規矩超越書面規條乃「存在於人們的心中」
黎在對談中說：「人們只是不能忍受中共的文化，他們怎樣與世界貿易，以及威權政權不尊重規矩或法律，而這樣使人們害怕。（“People are just…cannot stand the CCP culture of how they deal with the world and the authoritarian regime of giving no respect to rules or laws and that’s what scare people.”）」黎指「人們」可理解為國際社會，「中共文化」意指威權的文化、獨裁的文化，而「中國」和「中共」是有分別。黎否認有意引起市民憎恨中央政府，只是陳述事實。辯方追問，黎有沒有任何基礎指稱中共不尊重法律和規矩？黎僅指，如果中共尊重法律和規矩的話，他們便會以更加順暢及和平的方式與西方交易。
辯方追問黎口中的「法律和規矩」是什麼。黎指是世界貿易和處理國際事務時所涉及的「國際規矩（international rules）」。辯方問，這些「國際規矩」有被人以白紙黑字寫下來嗎？黎回應：「這些是超越了白紙黑字（“These are more than being written down”）⋯這些存在於人們的心中（“these are in the heart of the people”）」，因為長久以來持續演化。
法官杜麗冰問，這些規矩是由世界貿易組織（WTO）寫的嗎？黎指不是，這些規矩在文藝復興時期開始採用，甚至可追溯至「基督教倫理和價值規條（Christian rules of moral and values）」，其後經過長期演化（evolution）而成，可說起源於歐洲。當辯方想追問下去時，法官李運騰打斷，指這是很抽象的問題，再問下去的話會引起更多疑惑，辯方遂停止追問。
黎帖文數次出現「Stand with Hong Kong」 官質疑難道沒引起黎興趣？
辯方展示2020年8月21日的 Twitter 帖文：「President @realDonaldTrump calls me a brave man. I am flattered. But I am not brave enough to stand against the whole world like #Xi. I only #StandWithHongKong #StandwithTaiwan」。辯方並提到在控方案情期間，曾播放一段2020年8月19日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出席記者會的影片，當中有記者問特朗普對於港府拘捕黎智英有什麼回應。特朗普表示聽說黎是一個「勇敢的人（brave man）」和「很棒的人（wonderful gentleman）」。
黎稱自己只寫了首兩句，其餘文字均由「徒弟」李兆富撰寫。法官杜麗冰關注，帖文裡有 hashtag「#StandWithHongKong」和「#StandwithTaiwan」，當黎閱讀帖文時，不會引起他的興趣嗎？黎則稱他記不起自己有否閱讀帖文。
法官李運騰指，這並不是第一次見到「#StandWithHongKong」出現在 Twitter 帖文中，可能多於數次，難道這 hashtag 從不會引起黎的注意嗎？黎說沒有。李官追問，當時有沒有任何報導是關於「重光團隊（Stand with Hong Kong）」？黎則指，肯定有報導關於「重光團隊」，但是他從沒有留意，即使他有看過相關報導也好，他理解「Stand with Hong Kong」只是一句口號，意指「一起支持香港」，惟從沒理解它為一個組織。
杜官質疑，黎聲稱自己為香港奮鬥（fighting for Hong Kong），當他得悉有一個組織自稱「Stand with Hong Kong」，難道不會有興趣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或者看看會否加入嗎？黎聞言反問：「為什麼我要加入？我沒有尋求加入任何人。」他重申未有留意「Stand with Hong Kong」為一個組織，只理解它為一個句子。
黎英文新聞群組籲「找多些大陸人生活困擾的新聞」 惟否認指示
辯方展示《蘋果》英文版群組「English news」的訊息，黎曾傳送兩張報紙相片，標題為〈中共威權炮製惜食鬧劇 專家：政策半年玩完〉，副標題為「每年進口糧食一億噸 難自給自足」。黎在群組中詢問：「這些新聞很重要，我們有翻譯嗎？謝謝。」蔣美紅回應：「老闆，有翻譯，特告」、「稍後會上稿」。黎其後回覆：「謝謝，也可以找多些大陸人生活困擾的新聞，現在英文版新聞嚴重短缺，謝謝。」
辯方問黎，為何想「找多些大陸人生活困擾的新聞」？黎認為國際社會的讀者會對這些新聞感興趣。他又指，英文版的資源有限，應集中在中國的新聞，而非報導其他媒體已報導過的新聞，且集中在中國新聞的目的是打破《南華早報》的壟斷。
黎其後向群組傳送《蘋果》英文新聞連結〈Republicans say Biden ‘Good for Iran and ISIS. Great for China’（共和黨指拜登對伊朗和伊斯蘭國而言是好、對中國而言是棒）〉，並問馮偉光（筆名盧峯）《蘋果》是否需要這類與中國無關、而其他英文報紙亦已報導過的新聞。馮則回應，作為一個全面（full fledge）的新聞頻道，他認為有需要提供重要的新聞給讀者，以及增加新聞內容的多樣性。惟黎說：「我不認為這類新聞有需要，因為當地的媒體理應已有報導。我反而認為我們應該集中於中國新聞，以及使別人知道我們集中於中國新聞。（“I don’t think this kind of news is needed since wherever they come their local news media should have covered it. I rather think that we should focus on Chinese news and be known for it without dilution.”）」馮回覆：「好吧，由今天起停止做國際新聞。」
前《蘋果日報》主筆 馮偉光
法官李運騰問，黎上述訊息是否在新聞選材方面是一種「指示」？黎認同就選材方面是指示，但是整體而言，他並非在新聞倫理上給予指示。他稱可以理解為一個管理上的指示，因英文版資源有限。辯方問英文版是否有一個清晰的目標，黎同意。李官追問，該目標是否由黎決定？黎同意，並指相關目標在2020年5月31日英文版面世之前已訂立。
李官另問及《南華早報》，黎指《南早》會報導國際新聞，但是不會報導關於中國的負面新聞。李官追問，所以黎著同事報導中國的負面新聞，是關於報導角度，黎認為這構成一個編採指示嗎？黎則指這是一個目標（objective），因在管理角度而言，英文版資源有限。
官質疑黎不在7.21事發現場 怎知道林卓廷等人保護市民
2020年8月26日，警方分別上門拘捕民主黨林卓廷等16人，指他們涉嫌參與7.21元朗站暴動。黎的 Twitter 帳戶在翌日發布兩則相關帖文，轉載相關新聞，並指警方歪曲7.21白衣人襲擊的真相，拘捕了保護市民的林卓廷和許智峯（註：許不涉7.21案件），並問：「邪惡會在香港得勝嗎？」
黎稱認識林卓廷，曾與他吃晚飯，席間有談及7.21，但是並非主要話題。至於新聞提及的另一名民主派 Ted Hui（許智峯），黎則稱不記得是誰，但如果有中文名的話可能知道。
黎亦在8月27日參與網上節目「Live Chat with Jimmy Lai」，嘉賓為美國聖母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許田波。黎在開場白中提到：「昨日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拘捕」、「這是可怕的拘捕，不是因為他們（警方）拘捕16個沒有犯法的人，而是因為他們篡改了歷史。（“… they rewrite the history.”）」
辯方問黎為何16人被捕會引致他有上述言論？黎指因為他知道林卓廷嘗試保護市民，卻被拘捕。法官杜麗冰問，黎說他知道林等人保護市民，但是黎在現場嗎？黎表示他從新聞得知。杜官追問：「既然你當時不在現場，你怎樣知道他們保護市民？」黎重申在新聞得知。法官李素蘭問從什麼新聞？是否《南華早報》？黎指從《蘋果日報》及其他新聞得知。
黎指國安法破壞法治 官質疑林卓廷非涉國安法被捕 黎指警方扭曲事實
黎在節目中說：「《國安法》肯定已破壞了我們的法治。不只破壞法治，亦破壞事實及對錯。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National Security Law definitely had destroyed our rule of law. Not just destroy the rule of law but also destroy facts and the right and wrongs. This is very serious problem.”）」黎亦指是次拘捕「意味香港的未來會很可怕」：「沒有法治、沒有事實。沒有黑白之分，沒有對錯之分。（“There’s no rule of law, there’s no facts. There’s no black and white. There’s no right and wrong.”）」
辯方問黎為何說《國安法》破壞法治？黎指因為當日保護市民的人士現在被控告。法官李運騰問黎有否留意林卓廷被捕是否涉及《國安法》罪名？黎表示不記得。法官李素蘭指，從《蘋果》報紙的標題可見〈遭兇徒打到流血 反被指破壞安寧 林卓廷原告變被告暴動〉，黎知道林涉暴動罪被捕嗎？黎指，在《國安法》之下很多東西被改變，包括法治受到影響，因此上述言論不只關乎於林是否涉國安控罪而被捕。
杜官追問，黎是否說，雖然林被捕罪名是涉暴動而非《國安法》，但是《國安法》所帶來的影響使林被捕？黎則指他的意思是，即使林不是被控告《國安法》控罪，《國安法》已經改變了法治。杜官追問，可是林並不是被控《國安法》罪名，他被捕如何影響法治呢？黎回應指《國安法》影響香港實行法治的方式。
在3名法官連番追問下，黎指《國安法》生效之後，政府在運用法律方面變得非常嚴厲。杜官質疑，黎的意思是在《國安法》之前，若然有人參與暴動，他們也不會被控暴動罪？黎則指：「其實他們不是在暴動，他們是在保護自己。」杜官反駁指：「這是不同的。」黎最終說：「扭曲事實，這是我所說的東西。」法官李素蘭追問：「所以你是說政府扭曲事實？」黎回答：「至少警察，是的。」
黎節目稱香港若失國際支持將變得比中國大陸城市更差
黎在節目中指，《國安法》壓迫示威和言論自由等，又將香港警隊變成與中國公安無異、帶有中國文化的警隊（“the same police like China with the China culture”）。辯方問黎基於什麼事實而說出上述言論。黎稱不記得詳細例子，但是警方拘捕林卓廷等人，是其中一個例子。
黎在節目中指，中共看待香港就如中共看待新疆穆斯林的方式，如果香港人不再抗爭、不再得到國際社會發聲和保護，香港便會變得比中國大陸城市更差。黎稱「抗爭」是指反抗對自由的侵蝕，「國際社會發聲和保護」是指為了香港向中國對話，例如表達關注或與中國講道理。
黎在節目中指，港英政府給予港人民主、自由、法治和私有產權等，所以當港人的自由和法治被奪去，「我們便本能地起義和反抗。（“… we instinctively rebelled and and resist.”）」被問到上述言論是什麼意思，黎指如果市民的自由被奪去，「我會視之為被剝奪氧氣，所以我們起義和反抗。」辯方追問誰奪走？黎指中國。
黎否認鼓吹美國在亞太地區增加軍事存在 稱已成事實、能減少衝突
辯方展示2020年9月3日的「Live Chat with Jimmy Lai」節目對話謄本，當中黎稱美國在亞洲太平洋一帶增加軍事存在是合乎邏輯，因亞太地區將會是很大的市場和政治場域，美國人需要在該處保持優勢。黎提到，台灣現在知道他們與美國政策聯手、造成槓桿作用（leverage）的重要性。
辯方問黎是否在鼓吹美國和台灣聯手去對抗中國？黎則指，這一向是事實，台灣和美國一直站在一起，在蔡英文時代，兩者關係比陳水扁時代更加密切，而他認為在特朗普的政策底下台灣和美國會更密切。
黎亦在節目表示，美國在亞太區愈多軍事存在的話，台灣與中國開戰的風險便會愈小，他看不到在未來十年內，台灣與中國會打仗或發生軍事衝突。辯方問黎是否鼓吹美國在亞太地區增加軍事存在，以對抗和威脅中國？黎否認，稱自己只是陳述事實，當時台灣和亞太區已經有美國的軍事存在，他認為這樣能夠減少與中國的衝突。
案件明日續審。
案件編號：HCCC51/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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